许你 章二
这章长一点，嘿。二爷看小三，小三看二爷噜。
章二
说来也怪，今儿个合作的刁头老板心情好得很，也未像往日那般在价钱上和白乾笙斤斤计较，爽快签了契约，还挥手送了他个精巧食饭盒子，光亮黑底上漆着红漆，拎着沉甸甸的，说是北平那边朋友送过来的稀罕零嘴儿。生意也满打满算地做了三年，这点小东西倒也算不得什么。白乾笙自然懂得这随手给的东西再小也是人给的面子，何况上海的生意大头得罪不得，便拎了食盒出了老板宅子。
德贵早叫好了人力车在门口等着，白乾笙却想起昨日那小贼说的上海的种种好处，抬头看看这日里天气也不错，便把装了契约的小箱子让德贵拿回下榻的饭店，说是要转转，身上带着钱也不要德贵操心。可德贵这才从街角消失，白乾笙才想起手里的食饭盒子，若追定是赶不及，就只好拿着了。这慢慢交（杭州话慢慢地）走了个把时辰，瞅见有家洋布店，便抬脚进去，看看有什么新鲜布料买回去给家里几个女人做做衣裳。
“这位先生，侬好侬好，要什么慢慢拣慢慢挑哈，都是新来的料子，给家里太太的伐？”老板是个笑起来皱纹堆堆的中年男人。
“嗯，有什么推荐的吗？”白乾笙对挑女人的东西不是很在行，只是靠着手摸感觉感觉。
“哦哟，先生看看这个深红色的法兰绒好得勿得了，做出来的样子包太太满意。”老板抬出一匹料子，白乾笙顺手摸了摸，是软和细腻，便点点头，“这个两匹，再给我顺上四匹最好的棉布，花色要鲜艳一点的，送到顺昌饭店，给前台说是白乾笙的就好了。”
“哎哎哎好的好的，白老板的，唔晓得了。一共是四十五块，老板你是在这里给钱还是到？”
“侬个老邦瓜，弗要面孔！（你个老东西，不要脸）”白乾笙口袋摸到一半，倒是被忽然跳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扭过头，竟是小三，不晓得什么时候站在他身边，仰着半个下巴跟老板说话。
“小三，你怎么……”白乾笙不知缘由看看他，又看看老板。
“先生你别听他哈七吧得（胡说八道），这进货的老金我认得的，买给你是要翻倍的。”小三理直气壮地等着老板，“先生你要买就给四十块，多了一个铜板都没得，莫要吃亏。”
白乾笙暗暗觉得好笑，这小贼做的也是骗别人钱的行当，倒一次两次都觉得自己正气的不得了，有意思的很。
随小三出了店门，不知是不是省下了这五块，白乾笙觉得心情好得很。转头看小三的时候才发觉他今日倒是把脸洗干净了，裤子没变，衬子换成了横条棉布衫，比昨个那摸得黑黑灰灰的好看得多。小三瞅见他看着自己，噗嗤咧嘴一笑，露出一排玉米粒似白闪闪的牙面，嘴角竟像猫弧似的勾了起来，墨墨黑的长睫儿连着一条粗线样得在眼角地方垂了下去，尽是数不清写不明地好看。白乾笙瞧着不知在哪里见过这拂了满脸的笑，心里竟是皱了皱。
“先生你是来这里找我的？”小三转转帽子，在手里抚弄着，歪了歪头，圆圆的脑袋上黑漆漆的头发比白乾笙要长些，顺着额头挑得高高的，精神得很。
“不是，我办完了事，就随便走走，见着店了想着顺几匹料子回家给女眷做衣裳，没想到又碰上你了。”白乾笙笑笑，“怎么，今天没生意做了你？”
“先生别笑话我啦，”小三挠挠头，看着有点害臊，“既然到这儿了，先生要到我家坐坐吗？就在前边的胡同，不远的。”
“这眼看也正午了，你吃过饭没有？”白乾笙点点头，示意他前边带路。
“嘿嘿，昨天碰见先生以后到现在还没什么进账，所以，”小三揉了揉肚子，戴上帽子，接过白乾笙手上的食饭盒子，另一只手重新揣进了肚子口袋，“还没有。先生我来吧。”
白乾笙看着他提着盒子摇摇晃晃地走在前边，“看在你省了我五块钱的份儿上，我请你吃一顿吧，在饭店买上几样菜，去你家吃。”其实白乾笙能抬腿跟在他后边，心里就是想看看这小偷家到底能是什么样子。
“好咧！”小三哪里晓得他这份心思，高高兴兴地带白乾笙买了几样菜，带着他进了弄堂。
白乾笙走在他后背，听着小三这个“阿婆”那个“姆妈”地和弄堂里的女女男男打招呼，这些人看着倒是和小三熟得很，估计也晓得小三是干什么行当的，这年头，小老百姓吃口饭都不容易，估计小三人还是很好的。路过一家酒坊的时候，小三转头对着白乾笙道，“先生等等，这家老板看我长大的，他家桂花酒交关好（特别好）！我提一壶给先生吃。”
“哎你有钱吗？”白乾笙话还没问完小三便钻了进去，眨眼功夫真带着壶出来了，“走吧。”
白乾笙千想万想，也没料到小三家是这样的：其实就是小小一间屋子，一张床，一台柜，一个板凳，连配套的小桌也没有，坐上去吱吱呀呀却是干干净净，门框上贴着个纸条子，他们进来的时候自然带断了。
小三把矮柜子搬到房子中央，拉过板凳给白乾笙坐，把白乾笙的食饭盒子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平整处以防倒了里边东西摔出来，自己往白乾笙对面一蹲，开始拆饭菜外边的油纸。
“这个放地上就行，别把床脏了。”白乾笙伸手把食饭盒子从床上拿起来放在地上，开了盖子，端出里边的点心往柜子上一放，“吃吧，别人给的，放着也是放着。”
小三探过头闻了闻，一脸陶醉后有点不敢相信，“先生，这是北平带过来的桂花糕啊，这个，这个很贵的伐？”
“我也不晓得什么东西，你若爱吃便全吃了得了。”白乾笙甜食尝的少，至今没找到对着嘴儿的，给小三也算不得浪费。
“先生这就不懂了吧，这桂花糕又甜又软，清香扑鼻，在舌尖上能开出花儿来呢，只是，这北平来的这种我是偷摸在别人家吃过一块，认是认得，却再没吃过了。”小三眼珠亮亮地盯着看，仿佛错过一秒这桂花糕就要被人叼走似的。
“那就吃。”白乾笙自顾自地斟了杯桂花酒，凑在鼻尖闻了闻，真是棉厚醇香，没想到小酒坊里的也能酿出这味道的酒，小酌半口下去放下酒杯，却看见小三盯着他看得真是个痴楞。
“怎么了？”白乾笙顺手捏起桂花糕放进嘴里，眼光移回到小三那儿，口里一阵绵软化开了，不油不腻，丝丝甜甜，不知怎的这味道就真对上白乾笙的嘴儿了。“嗯，当真是好吃。你怎么了？”见小三还是痴痴呆呆的，便又问了一遍。
“先生，我们哪里见过的伐？”
好噜，大家晚安。bi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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