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于 章五
近正月时，双儿从鹿鼎山来了信。小宝本是乐颠颠从多隆那儿拿了信，拆看一瞧却密密麻全是他瞧不懂的字，看看时辰这早朝也该下了便想去康熙那儿拜他看看双儿讲了什么。穿了顺贞门将进了御花园没瞧着被个软乎包袱撞到了膝盖，低头一瞧是个红脸儿小儿，穿戴倒是漂漂亮亮，“你这小太监撞着我了！”
这小孩儿瞧见小宝只看不说话便两截短腿一弯“咚”往地上一坐抢着哭天抹泪儿起来，小宝自小装哭长大，怎得哭得真，怎得哭得响亮，左右俩眼儿怎得掉泪也是门清。
“再装我可把你阉了！”小宝低了头恶狠狠一句，小孩儿正装得兴头上被这么一吓忽得止了哭声却抽抽搭搭地打了个嗝，只睁着两眼瞪着小宝，“我要告诉…”
“你告谁我也不怕，小憋瓜！”小宝只当他是宫里哪个惯坏的贝勒贝子吓唬两句便往乾清宫走了，没走两步腿上一沉，那小东西趴着他裤裆两条肥短腿子挂在他小腿上赖上来了。
“你信不信我真割了你两个蛋蛋！”小宝把人往起一提，揪着那腰带打个转，“别耽误我干正事！”
康熙刚下早朝却听着乾清宫侧门外头一阵娃娃叫嚷，细看时却是小宝扛着胤禛，胤禛嘴里还“臭太监”叫个不停。
“胤禛！”康熙真不知道这两个怎么碰到一处，“小宝，你还不放他下来！”
小宝愣了一下，心下一嘀咕先放下人再说。谁料这小东西突突往康熙腿上一扑，“皇阿玛”长“皇阿玛”短地叫嚷起来。小宝暗叫一声不好，这娃娃是小玄子的儿子！
康熙将胤禛抱起来瞅了瞅，小脸儿鼻涕眼泪糊个全便笑起来，“从奶娘那儿跑出来了？”
“奴才该死！冲撞了嗯…阿哥。”小宝翻脸比翻书快得伎俩使得极熟，只是不知道这是小玄子家老几便支吾了两声。康熙拿靴尖儿踢踢他肩膀，“别装了，起来。这是老四，胤禛。胤禛，这是小宝。”语毕抱着胤禛往塌边坐了，给两个枣子让他吃去，抬头看小宝，“怎么了，有事儿？”
小宝自裤裆里套了双儿的信出来两手呈上去，“小玄子，双儿给我写个什么我也看不懂，你给我看看？”
康熙瞅了眼小宝裤裆，心里想着找机会看看那里边还装着什么东西，一边伸手接了信抖出纸来看，“双儿字写得倒是不错。”康熙暗里叹了一句，细细看过去到纸张末了时一行字却似刀子一般刺了他一下。
小宝察言观色多年，康熙眉头皱皱他都知道有个什么疼，见他脸色突变吓了一跳，忙问，“小玄子，双儿说什么了？”
康熙一时心下翻江倒海攥纸指节也白了，当着小宝的便却不好发作只得压了将纸张收了，“说家里都好，铜锤掉了几颗牙，山里有些冷。”
小宝晓得还是不对，康熙讲这几句声儿也抖得厉害，但心里信康熙不会骗他便不再说什么。康熙平了心气，即刻下了秘旨叫多隆给鹿鼎山小宝妻儿送去过冬衣裳肉食，此事便按下再未表。
按法制，宫里正元节只闹五日，最后一日设宴邀群臣共庆。康熙外称身体微有不适便早早退宴回寝宫换了衣裳由多隆领着偷偷出了神武门，宫外小宝和胤禛倒是等着了。康熙早听小宝将民间上元灯节吹得天花乱坠，今年便寻个空与小宝偷偷溜出宫来看，谁知被赖着不走的胤禛听去非要跟来。多隆驾车将三人带到西四牌楼口下了。
辰时天色已黑，四牌楼处东西南北十字相通，四座如意斗拱牌楼由上至下坠着大红灯笼照得街口一片通明，往里看去正是灯节点点光景人头攒动。康熙每年瞧宫里灯盏瞧得闷，身后总有人伺候着有时烦不胜烦，此刻民间这般热闹光景一下就将他勾了去。小宝见他面上高兴知道这趟没来错，将胤禛往肩上一架前头带路引着康熙往里走，多隆在后头跟着。康熙便服也是精细料子，今日这白绸褂子腰间坠件玉佩顶头帽上东珠打光，配他贵气眉目，自在人群中惹眼。小宝怕康熙看得花眼与他走偏便一手拉了胤禛小脚，一手握了康熙手腕在人群中慢慢悠悠走，康熙也不挣开任由小宝在前头晃荡，腕子温热，他便是走不丢的。
民间花灯样儿多，竹架纸糊描上样子底下安了轴还能打转，有方有圆，圆的便画上一整副昭君出塞，方的几面连着就是个三顾茅庐。胤禛看得眼里冒光，什么都想要，康熙便给买个打转方的叫他玩去，只是那东西在小宝头上晃荡厉害磕得他直犯晕，胤禛还是手里甩着，气得小宝吓唬要将他甩下去。康熙也不恼只给了一大一小两个“响脑门”这才消停。
四人走到街景中间忽然看着一圈人围成一团，小宝好热闹问也不问便拦了康熙腰背挤了进去，里头卖艺人正打那“铁花儿”，铁刀一抬“啪”地一声，那火花飞溅开来纷纷落下，似满天落金，周围人纷纷叫好。康熙从未见过这般玩法，看得呆了，弯弯眸子里散满金花儿异常明亮。小宝怕那火星燎了康熙见那东西散了便挡了一挡，出来时才见着身上几个小洞。
“护驾有功，小宝。朕请你吃汤圆。”康熙忍了笑往街边汤圆小摊上一坐，叫老板上了几碗。老板见来的都是有钱客官，便絮絮叨叨只讲他这汤圆是“五水”的，软糯香甜不可不尝。胤禛与小宝一条长凳，小宝坐着他站着，右手坐着康熙。孩子胃口小没吃几个便歇了不吃，抱着小宝的头给他捣乱，一会子摸摸额头一会子亲亲脸，小宝嫌他烦了便把人往康熙那边推推消停吃起自己汤圆来。胤禛法子不变依旧摸头亲连地臊康熙，康熙放了汤匙不顾胤禛乱叫乱嚷“亲亲我嘛阿玛！”夹着他咯吱窝便附身将人放到小宝那儿去。这边小宝听着胤禛叫亲叫个没完，便想打个啵好让他不闹腾，这头眼珠还在碗里粘着看也没看扭头便“啵”地亲个响亮，再回来吃汤圆。
“臣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看见。”那边多隆忽然出声，小宝不明所以地扭头看了看，胤禛坐在长凳上头还未桌子高，那刚才他亲的是？
康熙两颊烘起一片红晕，却也不看他，提着嗓子咳了一声，“还，还吃不吃？！不吃回宫！”
小宝心里哐当一声，却不知为何喜不自胜起来。
这回宫路上两人各怀心事未说一句，只听得胤禛呼噜微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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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个啵！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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